沈菁禾

【令后】白月光

@宋靖. 送给我的姑娘,生辰快乐.

“娘娘，夜里风寒，您向来身子骨弱，咱们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立秋，正是披裘温炉的节气，斜吹来的风直投过衣袖刺进骨子里，颤栗后又麻的生疼。

宫墙垒落间隔绝了外界的风吹草动，但不乏有心者时不时闹个天翻地覆，这长春宫虽紧锁闭门，却又以旁观者的身份哀切着目睹全部，末了只留下轻声一句叹，茕茕孑立，恍若故人。

适才回神，这一声叹竟是从自己唇齿间传出。

白琉璃佛珠在指尖拨弄了好几个来回，明玉又紧催着离去。是，风太大了，墙头歪柳早成了枯树，败退的枝桠紧贴在红墙砖瓦上，其旁挺立的柏树也枯了叶子，随风扬了一地。

常说睹物思人，他封了这宫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因尚存你的气息。

我也得幸，能不受约束的站在曾经你教导我的方寸屋捱间。

我常常来此凭吊，又不免心生愤懑，你心尖的茉莉花因无人照料看管，竟一夜间尽数死去，待我再见时只留下满地残花……好似……长春宫上高悬的白绫。

无力挽回的，有一竟也有二。

自那刻起我便知晓，这世间岂有永恒？愈是美好，愈是消亡不复。

我斗胆，将洛神图高悬挂在了你屋子里，若是窝于榻上，稍抬眼就能一目了然。又在某个寂夜间，备好火盆，烧了那身洛神服，任凭其在火光中化为飞灰。

因为我知晓，你不会怪罪，且正穿上那身洛神服，在天宫婆娑起舞。

贤后受人约束，仙女却非也。

手被人扶稳，脚下捎带着趔趄，果真是岁月如刀，长春宫已是历了多少个春秋？而自己又是在这静夜间回望了多久？无言追溯以往，只留下心头遗憾。

“明玉，你看，月色如水，白光洒在青砖上，颇像本宫初次来长春宫当职的那晚。”

我指着夜空里的白月光，看着明玉笑了。

那时未经磨砺，心气傲极，又藏着复仇的私心，未解宽容大度是何意，家族长久的排斥以及姐姐无法沉冤得雪，带来的只有心灰意冷。

更何况在这人还不如牲畜的紫禁城里，哪有切切实实的良善。

藏在阴影中的，不是嗜杀的猛虎，便是尝了血的狼兽。

可我见到你方知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月色朦胧，洒下的光却是淡白，穿透树影间，直落屋中，掠过烛台墨砚，在佳人身上扑散开来，白月光将侧颜衬得柔和静好。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你于我是良师益友，是恩人，是道不尽说不清的心头爱人。

只可惜情这一字，你我从未提过。

我逐渐开始相信起所谓江湖术士，请他们悄然而至做法。因我常在梦中见你，就在这长春宫内，你连鞋子也未穿，神色迷茫，站在廊亭尽头徘徊。

而我愈奋力疾跑，却离你愈远，待被明玉唤醒时，已是泪湿满枕。

富察容音，你是有话所托吧，你是担心皇上吧，你是……想来看看我吧。

我渐渐开始模仿起你来，宽容有礼，仁厚善心。你的一颦一笑，早已刻画在心间，只眉眼里，却不及你半分天生的温婉。

那日明玉问我，何谓心爱之人？

我正提笔，心念起，挥手即落下九个大字。

眉间雪   朱砂痣   白月光

她似懂非懂，我凄然一笑。

这宫中流年过往，已是大梦一场，我从不曾悔过当初举动。若非那时执意倔强，我怎会在余生中遇到你？

怕相思，已思相，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这长春宫，我又守了一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