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禾

【富察傅恒x魏璎珞】似乎

长春宫不远处的石亭较为偏僻，据说午夜梦回时会听到最中间古井里的回响，像是溺水而不自知的孤魂在惋叹凋零，只是模糊不清的字词终究不入耳，怪力乱神是宫中忌讳，一来二去也便当做了夜深时分不知名的呓语。

富察傅恒带着几个稍展头角的小侍卫去封井时，意外看见井边零落的栀子花，在宫里并不十分常见，或者说，是在这偏僻的古井旁并不常见，如此便是人为。

栀子花飘在深井暗不见底的水面上，像是暗河里倒映的一抹弯月，月儿皎洁的影分裂开来，又成了碧波之上的渡船。

这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想到一个人。

密密匝匝的碎石丢进井时，他看见红墙转角的一抹灰蓝，裙角边的颜色比之今日的阴晴不定还要暗几分，似乎坠的不是井，下落的是她一寸寸的心。

人心不古，覆水难收。

于是乎封井还没进行到一半的小侍卫们听到了富察傅恒匆匆留下的嘱托，他们互相对视几眼，莫名其妙的继续扔着石头，只是不会再溅起水花。

“等一等。”

花盆底鞋在青砖上驻足，留下些浅浅湿印，少女转过头，脸上的明媚不复，更多却是茫然。

若说魏璎珞平日里是嬉闹在枝头的麻雀，倒是浅薄。傅恒只觉得她像冲破铁笼的鹊儿，只是被打湿了羽毛长尾，暂且伸不开翅膀。

他总是会觉着魏璎珞的存在不真实，恰如此刻，咫尺天涯。

“少爷。”她轻轻开口。“奴婢才是那个孤魂野鬼。”

说着她便笑。

起先的她笑起来明媚又刻意，心计都藏在弯起的眉眼里，如今释然，那份笑意更多是落寞。

“我真的没有姐姐了。”

傅恒的靴子下意识近前一步，他与她也不过是十步间距。

“少爷，你知道吗，你不该招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复仇算计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怎么会有最纯粹的爱呢。”

她抬眼，面颊有一瞬泪光。

“现在止步，还来得及。”

这时节的风最冷人，顺着墙沿一遍遍徘徊在这深宫内院，长春宫挨着墙边的那颗合欢树却只是微微晃一晃，隔着砖瓦去看，倒也沉稳。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依旧是长身玉立，迈着宽步向前。

傅恒很早便知道那口古井是魏璎珞悼念阿满的地方，只是宫中最忌人心惶惶，他也无能为力。

小宫女的手很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傅恒从来没有见她真正怕过什么，却在一步步向前时窥见她眼底的惧意。

怕什么？是不敢，还是怕拖累。

手指被温热干燥的掌心蜷起，他看见的泪光此刻更为清晰。

“从前不悔，如今便更不会悔。”

那一叶孤舟似乎找到了停泊的岸，细碎的月光似乎只要愿意等，便能聚成一轮满月。

少年和他钟爱的姑娘站在一处。

似乎一眼一瞬，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