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禾

“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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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得体夫妇】憾事

@霏云 阿霏的青楼梗,不黄不甜不醋不虐,全当我这说书人谈点憾事罢。






话说在乾隆十二年。



一封奏折秘送朝堂,过五关斩六将,其上书寥寥,却颇有大义灭亲之意,意为老臣怒斥荒谬亲信在京城中肆开青楼,笙歌夜夜,淫风糜糜,引朝中官员侍卫一时皆遭牵连。弘历大怒,命户部尚书富察傅恒出宫密访,以奏平乱。



说起这富察傅恒,乃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尚及弱冠,貌若潘安,一双眉眼尽付万千清风朗月,惹无数闺阁女子暗许芳心,自然了,也有那善攀高枝的俏丽宫女,偷施百十计量妄贪富贵。



可谁料这傅恒一心为政为军,对儿女之情置若罔闻,圣上几次想赐婚与令,都被潜移默化的婉拒,继而宫中又传流言蜚语——富察傅恒未必是不近女色,可能吧,他某方面不太功成名就,避嫌罢了。



命傅恒扫踏青楼的圣旨一出,甭管交代的多隐秘,只要议事的乾清宫内但凡有一个旁听的太监,那绝对会八卦所似的流传开来,一时后宫唏嘘不已,官员提心吊胆,还有那瞧热闹的等着看笑话,这天大地大的,谁不愿意瞧别人遭殃呢?只要不拖泥带水的连累自己,这出戏怎么看都是不要票钱,值当。



您要问了,那李总管他也管不住嘴吗?那不是皇上的心腹吗?他呀,可是老油条成了精,什么罪什么事都历经过。您就数数,各朝各代为什么都有宦官当权谋事啊?那都是活成了人精,本事大着,他不说,不代表不能散播,渠道有之,人事有之,不动嘴皮子不就得了?赏银照拿。



咱回头看看吧,说起这傅恒心里,倒也有些七上八下,那淫风荟聚之地,必然少不了身着薄纱的莺莺燕燕,前儿侍卫所的海兰察还和他闹趣,此行势必要把他带上,瞧瞧这青楼女子到底贵在哪里妙在何处。话音未落,此仁兄自是被傅恒一通训斥,不必过多言表。



他不是惧怕那些弱女子,不就是穿的少吗,有什么大不了?啊,你一个热血方刚的巴图鲁还没瞧见过女人了?哎这话问到点儿上了,他还真没瞧过,用某位不知名侍卫的话说,就是可惜了皮囊。



这副过人的皮囊干什么不好呀,你说你要是当个采花大盗去,保准儿没姑娘拒你,说不准再有个老大娘给你押下当个夫婿,也是很可能的。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咱不能打这少年郎的趣儿,人家正准备着便衣密访一番呢。您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抄了青楼,小说影视剧里全这套路,咱尊重经典,也搞个微服私访什么的,当然了,前去打探的也就傅恒一人。



他哪能叫那群兄弟知道自己去逛青楼!多跌份吧您瞧瞧。但见那富察傅恒简单置了便衣一套,由富察府踏门而出,循小巷过胡同——可不是八大胡同啊。过胡同后直奔北走,近底有个茶楼,是掩身,店门前有个小二负责通禀的,用现在话来说就是交接暗号,什么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人家有自己的一套动作一套词。



傅恒心想了,咱是探底的,那自然要遵照人家的规律,当即迈步行至门前,对着那左侧的石狮子一躬身,左手在右掌前这么一拂——撩袍端袖,清嗓而道:“可是城北?”



小二眯眼看他一番:“这是城南,打东边儿来了头驴。”



“骑驴过桥,途经宝地,借宿一晚。”



“唷——原是老主顾,客官里面请!”



江湖上有各行各业流传的一套黑话,名曰唇典,方便同行交流,时至今日仍在用。而这番话却不是唇典,只是青楼老鸨设的一套哑迷罢了。



这厢傅恒被“请”进了茶楼,顾客寥寥,老板在柜台前打着盹儿,没什么异常。直至绕过三扇门拐出厢房后来到花园内庭,百灵鸟在樊笼中蹦跳清嗓,绕过假山亭台,进到最后一间老院,方才瞧见千里山河绘的屏风后藏着一条甬道!



小二用毛巾搭了搭肩,道句“有事您吩咐”后,便走出房去。傅恒顺着甬道一路延下,越走这道路越宽,差不离三百步时,眼前的光点愈发明亮,直到他看见暖橘高台上悬着的千百灯盏,和耳畔逐渐清晰的歌舞升平,期间混杂着男女氤氲的暧昧碎声。



放眼望去,脚底下踩的是玉砖,墙上绘的是彩墨,更别提坐立舞台高阁的乐师,足令人是眼花缭乱,难稳心神。



头里话说得对,傅恒长了副好皮囊,青楼里的姑娘什么男人都招待过,只要给足了钱,也不管你是醉酒猛汉,还是叫花子,舍出去身躯换个吃饭的钱,但这可不叫手艺,只能叫做皮肉交易,您可别弄混了。



一瞧见傅恒,那些无客光临的姑娘们虎扑似的围聚上来,各个身着薄纱,巧施粉黛,没多时傅恒身侧便尽是脂粉香气,熏的他有些发呛,眉头紧皱是恰要发作,脸上不自然染上绯红。



那老鸨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啊,一见傅恒便知其是贵公子哥,这些姑娘哪配得上?当即一挥手:“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唉哟喂——这位郎君想点哪个姑娘陪着您呀?”



老话常说入乡随俗,傅恒来之前也是下足了功课,他知晓这地界的“头牌”单号为璎,别人都叫她璎姑娘,无名无姓,貌若仙子落凡,柳叶弯眉樱桃口,更弹的一手好琴,音若流水,潺潺不息,是卖艺不卖身,甭管多高的官,你出多高的价,也不行,这璎姑娘可是老鸨的招财树,连老鸨都不敢命令,哪位官爷也别想强迫了去。



“璎姑娘。”



话语正落,那群姑娘们便识趣散开,嘴里还不忘娇嗔着。老鸨喜上眉梢,请清嗓:“您看这赏——”



傅恒也不含糊,两锭金子立马摆在老鸨手里,瞧得她是乐不可支,头顶簪花也一颤一颤的:“哎——好郎君,小蝉!带这位郎君去楼上厢房,叫璎儿好好伺候着!”



其实傅恒单点头牌原因有二,其一是受不得那底座上交缠的男女,其二便是寻个清净地好做查证罢了。他撩袍上楼,打左面起第二个厢房,比较其他的都要宽敞些,门前悬着银铃,那小蝉姑娘晃了晃,直至听见内里一声“请”,才对着傅恒笑笑打开两扇门。



“璎姑娘脾气秉性古怪些,郎君您多担待。”



傅恒听罢点点头,跨步迈过门槛,反身又关上门,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周遭事物。哎,这一可看不得了,若说方才下面亭阁里是流光溢彩,那这屋中却是鸟鸣溪涧。



就像是什么呢?有人把花园里那假山瀑布都搬进了屋中,还嫌不够似的,又添了红叶谷的红枫,西南山的百灵雀,北海的礁石海螺,中置一玉台,其上放着古琴,琴后跪卧一杏衣女子,不施粉黛却偏生三分魅相,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女子身后披着的是不属夏气温热的狐裘,傅恒饶是再有定性,可谁让他平日里不近女色呢?此番见了大名鼎鼎的璎姑娘,也是呆呆愣了片刻,直到打个哆嗦,才是回过神来。嚯,这屋里怎么跟数九寒冬似的冷?



璎姑娘似是看破他的心绪,巧笑倩兮,扬手一指,那檀木架上搭着另件狐裘,像是专为来客准备着,傅恒穿上,倒也合身。



他可没敢忘自己此来的正经事,青楼固然千奇百怪流光满目,但仍旧是烟花之地,专来寻乐的公子哥和官员小卒,单傅恒刚刚匆匆瞥见的,就有不下五个。弘历早前便下旨查封京城内所有青楼,暗地中虽有顶风作案的,却也是战战兢兢,唯独这“狐庭”闹得明目张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能耐呢?能引得众人不惧罢官处斩,也要寻花问柳?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凡事有利有弊,这些人不会愚钝到这般地步……



“璎姑娘,久闻大名。”傅恒端坐挺身,也跪卧在琴前,与之相对,面色坦然。



“郎君不必寒暄客套,此来路远,先饮茶,暖暖身子骨再谈。”



璎姑娘单手执起茶壶,对着玉杯斟了满茶,递予傅恒。她身后的狐裘下仿佛还藏着什么东西,时而幻化时而静止,傅恒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到底是何物。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引着话题。



这一谈可不得了,璎姑娘言辞精湛擅察人心,慢慢的将傅恒引入她的意境中,神不知鬼不觉,再加之琴音铮铮,实乃巧妙绝伦。可傅恒定力非比寻常,他执着,还是问出那句话:“你如此琴艺,怎会沦落这般田地?”



“这江湖周流不息,你我皆是此中过客,何须在意来去。”



“嗯……那,这狐庭是何时所开?”



“两年前。”



傅恒心里一惊:“你们主母胆子倒是大。”



“女子地位甚低,无背景,又无大手艺,活着总是要吃饱肚子的,郎君可别太看不起人。”璎姑娘弹琴的手微微一顿:“若非被逼无奈,谁人甘愿流落至此?她们曾经都是柔弱的好姑娘,现在也是。”



他被这番话噎的哑口无言,本来嘛,人总喜欢站在制高点去指责旁人,从来未设身处地的想过,便固守己见随波逐流,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思维方式。



但傅恒不一样,他能听进去别人的话,并下意识做出举措:“需得多少金银, 才能替你赎身?”



话音刚落,便见璎姑娘眼中是彩燕莺飞,好似万千的烟火凝聚其中,她朝着傅恒笑笑,眼中是异样的神采:“这话很多人都说过,但只有郎君是实在真诚的。”



“可惜呀可惜,你的目的是将我们连根拔起——我说的可有错?”



“我……”



傅恒慌乱无措,他这下子可算不知道怎么圆谎了,想罢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刚要承认,却见那眼前的璎姑娘化为一只九尾白狐,周遭摆置尽数化为碎冰暴雪,吹的他跌乱连连。



眼前一黑,再睁开,傅恒却发现自己处于刚来的胡同口,往前数步便是那家茶楼,店小二仍站在门口迎客,他忙跑上去,对着那左侧的石狮子一躬身,左手在右掌前这么一拂,撩袍端袖,清嗓而道:



“可是城北?”



小二挠挠头:“唷客官,咱这是城中。”



傅恒茫然,这词儿竟不对。莫非是刚刚九尾白狐显了真身,连同这老巢也尽数卷走,空余这一段残缺记忆?他怅然若失的朝着富察府行去,像是有什么思绪被剪掉一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



“哎——”他突然被凭空绊了一跤,连滚带爬似的茫然。



“嘶……我……”傅恒感觉被人扶起,周遭是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他咽咽口水,这么一抬眼。嚯,海兰察正声嘶力竭的唤着他,见他转醒,眼泪断线一般落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从马上摔下来了!”



“一不小心而已……”



“要开始了。”



“我知道。”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方才甚么狐庭不过黄粱梦一场,那璎姑娘已然做了当朝皇帝的宠妃,而他,也只不过是印象最为深知的江湖过客——真是如此吗?



只待战场上杀他个淋漓尽致,鲜血满目。



傅恒自嘲般想想,如果你真是那九尾白狐,是否就不会被这诺大的樊笼束缚?



终究是生死相隔。


我说说你听听而已,这戏说纷纭,谁道其间意呢?小生不才,这厢有礼,耽误诸位茶余饭后的片刻闷闲,世间风月不过手鞠一捧,亦或许他们在另一方天地过上了别的日子?不知不闻,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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